崔锦棠秀眉微蹙,紧紧地盯着眼前近似疯狂的卖菜翁。她愿意跟着他们来案发现场,是因为她直觉这件事跟儿童拐卖案偷脱不了关系。
想到唯一的弟弟可能是被拐子拐走,她内心酸涩,就有人拿着千万柄剑刺中她的胸口。
另一个原因是她需要迅速在京中打开知名度,最好可以上达帝廷,让杨时商这个便宜老爹不想认她也得认!报仇一事她再徐徐图之!
卖菜翁目光游离,凹陷苍老的眼眶闪烁泪光,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大仇已经报……大仇已经报……”
除此之外,任凭裴元慎如何盘问,他都不再多说一个字。
裴元慎眉头紧锁,试图从这两句反复的话语中找到一些线索,但却毫无头绪。
他无可奈何按压眉心,卖菜翁的疯疯癫癫,他根本无法获取有用的信息。
虎威镖局的镖师个个体格健壮,正值壮年,买菜翁头发发白,四肢如干柴,根本不可能徒手就砍死这么多人。
他正打算下令,让人带回大理寺进行审查。
就在这时,一直站在旁边观察的崔锦棠突然开口说道:“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共情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奶声奶气,打破了紧张的氛围,现场所有人几不可查的舒了一口气。
裴元慎转过头来,看向崔锦棠,只能死马当活马医,他黑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,思考点点头:“共情不会破坏现场?”
崔锦棠摇摇头,解释道:“共情是我与他们的神识沟通,不会破坏现场任何东西,但是……”
她就此停顿了一下,裴元慎挑挑眉,面露疑惑,“是还有什么疑惑?”
他深深望了她一眼,眼含警告之意,最好别得寸进尺,提出一些古灵精怪的要求。
崔锦棠陡然抬起头,滑如丝绸的小脸蛋浮起一抹笑意,可能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,颧骨位置泛着淡淡的粉红,笑容灿烂无邪,让人心里蓦地一软。
“问灵会极大耗损我的体力,慎哥哥一定要站在我旁边,不要让我摔倒在地上。”
对崔锦棠而言,裴元慎就是她的灵力补给,他站在旁边就可以源源不断给她增加修为,好让她早日恢复原貌。
裴元慎眼睛斜了她一眼,还真是小孩子心性,只简短的回了一个“可”字。
崔锦棠缓缓走进了虎威镖局,遍地的尸体,血污凝结在地,惨不忍睹。
长孙修宴眼尖,瞧见这个小不隆冬的身姿,拦住了她的步伐,将她高高抱起,声音温和哄她,“阿棠,这里脏,我们出去外面玩好不好。”
回头又瞪了一眼裴元慎,“你怎么能让她进来,她还那么小!”
裴元慎眼含厉色,递给长孙修宴一个眼刀,“你倒是怜香惜玉!她跟昭昭可不一样,她胆子大着呢。”
崔锦棠点点头,示意长孙修宴放下她。
这人怎么回事?小时候跟着裴元慎欺负她,这会又把她当个宝。
长孙修宴将信将疑放她下地,有些不放心,亦步亦趋跟着她,只见她环视一圈,径直走到了体格健壮的,年纪四十来岁的男子跟前,跟其他人对比,他身上的袍子相对光鲜一些,显然是主事人。
她将食指尖点下此人的额头,闭眼凝神。
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,一名老者背着手正等着他。
“爹,您找我有事?”男子擦擦额上的汗。
“阿虎,贵人要运送一批重要的物资到扬州,需要找一家可靠的镖局护送,这一次运送得好,还会长期合作,”老者粘着胡须说道。
阿虎男子心中一动,这可是一笔大生意,虎威镖局生意每况日下,再这样下去,连人都养不活了,原来镖局有二十人,镖师没挣到钱,都逐渐出走。
“爹,是什么物资?”阿虎心存疑虑,他们的声名并不如其他镖局响当当,为何会选中他们?
“到时候你自然知道,让你接下便接下!”老者看了阿虎一眼,态度强硬。
下一刻崔锦棠感知到巨大的愤怒,将她的胸肺都快要炸裂出去。她知道这是阿虎的情绪,阿虎走得飞快,直接来到后院推开了门。
老者端起茶杯,用杯盖撇开浮沫,也了他一眼,“你不接这单生意,虎威镖局就完了,我们爷孙一辈子经营的事业就完了。你自己掂量。”
"但是他们干的是拐卖孩子的勾当,朝廷查下来,我们也脱不了干系!”
崔锦棠觉得膝盖一凉,原来是阿虎跪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老者将茶杯重重掷在桌面上,“妇人之仁!这些孩子是他们爹娘自己卖的,这都是他们的命,我们就是运送这一遭,其他的跟我们没有关系!”
“你看看你外面的兄弟,哪一个不是有儿有女,等着他们养家,镖局生意再没有起色,他们还愿意跟着咱爷俩混?”
阿虎垂下眼眸,叹了一口气,“知道了爹。”
崔锦棠耳边突然听到杯盏相碰的声音,饭桌上菜肴热香味俱全,一瓮胭脂醉压着一角,醇香清冽的酒香萦绕鼻端。
各人手上还捏着一个鼓鼓的钱包,相信这便是他们的酬金。
“各位兄弟,干!”阿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。
“头儿,这次可多亏了您啊,要不是您,咱这镖局怕是开不下去了!”一旁的镖师恭维道。
阿虎摆了摆手,“都是大家的功劳,只要咱们齐心协力,没有什么难关过不去!”
外面太阳晴好,洒在一碗碗酒上,波光粼粼,屋内推杯换盏,好不热闹。
忽然有人摇摇晃晃站起来,指着酒瓮喊道:“这酒有问题!”
话音未落,只见其他人纷纷倒地,不省人事,阿虎强撑着眩晕感,想要站起来,迷迷糊糊见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向他走来。
随之身上利刃割肉的疼痛,温热的血从身体涌出,像激流的泉涌怎么也止不住,他瞪大眼睛,再无力说话,沉沉摔在地上,望着朝夕相处的兄弟被人当做白菜一样砍,他再也无能为力,身子逐渐变冷变硬。
崔锦棠觉得浑身气力都被抽干似的,头仿佛灌上了铁铅,歪在一旁,脸上血色瞬间褪去,苍白如雪,幸好裴元慎及时抱住她。
原本破洞的内息,开始一点点被修补,她下意识将裴元慎搂得更紧,像只猴子一样趴在他身上。
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,她嘴唇逐渐红润,脸上重新充盈生机,她从裴元慎的怀里抬起头,“凶手就是卖菜翁,但是还有其他帮凶,酒有问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