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醒来,耳边是顾宴臣的痛苦哀嚎。
我的身体虽疲倦不堪,心脏处却再也没有时常隐隐作痛的痛楚。
顾宴臣注视着醒来的我,目光温柔。
“晚凝,你以后,再也不会痛苦了。”
可下一瞬,他的眸子被巨大的痛楚所覆盖。
我的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。
我怎么会看不出,是他身体里的毒发作了,体内千疮百孔,痛不欲生。
我是苗族圣女,以蛊压毒,才次次挺了过去。
可顾宴臣只是一个普通人,毒一旦在他身体里蔓延,无力回天。
我哭着抱住他,泪珠一颗又一颗地落在他的脸上。
顾宴臣强撑着擦去我脸上的泪珠。
“别哭,这是我因得的。”
“原来蛊毒发作,是这样的痛苦。”
“可这样的苦楚,你却活活挨了三年,生不如死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听到这些话,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复杂。
我张了张唇,却什么话都说不出。
唯有眼泪,一个劲地流个不停。
顾宴臣温柔地吻了吻我的嘴角,大手覆住我的眼睛,低声道。
“别看,太难看了。”
“我希望我在你的记忆里,永远都是那个清新俊逸的公子。”
我顺从地闭上双眼,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字。
他还记得,我对他一见钟情,是因为他的那张脸。
第一次见面,我就在人海中一眼看见了他。
一袭破烂不堪的布衣,他也能穿出一身的气宇轩昂。
而那张脸,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看。
明知他作为废太子,是一个巨大的麻烦。
我却非要上去招惹。
这一招惹,连同自己的心,也沦陷。
此后,你若安好,我便是晴天。
顾宴臣苦苦挨了三个时辰,才在痛苦中死去。
我抱着他,感受着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,心如刀割。
人已逝去,前尘纷纷扰扰,如何还能说得清。
再多的对与错,如今,我不想计较了。
顾宴臣在生前,便已将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妥当。
他放曲笑曼回京。
若是曲家安分守己,他便不追究曲笑曼的过错。
若是曲家造反,他便趁机将曲家斩草除根,为新皇上位扫除障碍。
最后的结果,是曲家被满门抄斩,曲笑曼被送上了断头台。
曾经受曲笑曼指示,在宫中恶意苛待我的那个宫女,一杯毒酒断肠穿心而死。
他写了一封圣旨,将皇位禅让于一直扶持他的皇弟。
皇弟承诺,在他有生之年,绝不为难南疆。
最后一封信,他留给了我。
他不愿入皇陵,希望能以我正夫的名义,埋入苗族圣地。
百年之后,与我葬在一处。
做我的夫君,他从不视为一生之耻。
唯此一心,叫做长情。
读到信的末尾,我已泪留满面。
我亲自为顾宴臣举行葬礼,将他葬入苗族圣地。
墓碑之上,刻着“沈晚凝夫君顾宴臣”八个大字。
他的身边还有一处空地。
百年之后,我将与他合葬一处。
第二年,墓地周围突然长满了薄荷。
薄荷代表着,愿与你再次相遇。